【周末悦读】理想人居：重庆渝中区嘉陵桥西村更新纪实

 图文|黄瓴(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

诗意的栖居是人类生存的理想。一个好的人居环境应该让人感到安全、舒适和愉悦。

再次走进连续五年更新发展的嘉陵桥西村（以下简称“嘉西村”），真的有了如此感受：干净体面的整体空间环境、绿荫婆娑的庭院休憩场所、随处可见的社区文化地图，以及处处小聚或打牌、或打望、或聊天、或运动的挂着气定神闲表情的乐居人群。嘉西村更于2014年成为国家3A级景区，慕名而来的参观者、旅游者络绎不绝。作为最初走进她的规划师，我亲身见证了整个变迁过程，深刻体会到规划师离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是如此之近。这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它甚至改变了我的专业理想和研究轨迹。

步移景异的山地老社区面临发展困境

嘉西村因坐落于重庆市渝中区中部、嘉陵江桥头西侧山堡上而得名。嘉西村被城市交通干道环绕成岛，车行不可达，步行爬高坡。

嘉西村区位

当我第一次走进嘉西村，感受五味杂陈，喜忧参半。一方面出于专业直觉，那么丰富的山地社区空间、滨江美景，高低错落、步移景异，自然过程和社会过程在此都留下了独特痕迹，可以想象这里曾经的繁荣与活力。另一方面，随处丢弃的垃圾、僭建房屋、凌乱的电线网、布满青苔的小径，又无不展示着社区的衰落和忧伤，尤其是坐在路边的老人们木讷、呆滞的眼神——一种闹市中的孤独、发展中的遗忘，在匆匆岁月里留下深深印记。

嘉西村

后经数度探访，慢慢了解到，在这个不起眼的老社区里竟然隐藏着诸多珍宝。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宋子文公馆（“怡园”），曾作为国共谈判时期马歇尔将军故居，也是重庆谈判旧址之一。民主人士鲜英故居（“特园”）鲜家院子中尚有部分遗存建筑。渝中半岛“城市阳台”之一，可眺望嘉陵江大桥及两岸城市景观。这里还有依据不同地形自然形成的居住院落，小径通幽致不期而遇的多样公共空间，联通周边城市人行道的三个开放出入口……最可贵的是，社区里尚有不少居住超过三十年以上的老邻居、老街坊，这种熟识邻里的社会纽带与认同是社区活化的重要基础。尽管嘉西村地处渝中半岛要位，然而，由于社区住宅及公共服务设施陈旧，步行联系不畅，安全性差，同时人口老龄化严重，租住的流动人口较多，租金低廉，社区面临转型和发展困境。

嘉西村滨江美景

文化复兴策略：从“面子”到“里子”的社区活化

作为三千年母城的发源地，渝中区是重庆市唯一完全城市化地区。2010年上半年，全区已完成主要沿街立面，包括建筑、广告牌、人行道等整治工作，城市面貌焕然一新。在“民生为本”的发展目标下，区政府开始思考如何真正提升老百姓的生活品质。一个偶然的机缘，区市政管理局打听到我的博士论文研究城市空间文化，希望能运用文化复兴理念引导社区提出空间环境整治策略，从而活化老社区，让城市更新从“面子”走向“里子”，走进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空间。嘉西村便是两个首选示范点之一。

气定神闲的乐居人群

嘉西村的高低错落

随后，我和一位景观设计师同事一起，带领几名研究生和本科生进入嘉西村，遵循“发现和尊重每一份社区存量资产”原则，全面展开社区资产（community assets）调查，特别就嘉西村的空间文化资产进行逐项清理和评估。随后，我们提出用1条文化线路，串联社区中的市级历史文化点“怡园”、“特园”和城市阳台等公共空间；3条生活线路，梳理自然形成的居民日常出行与活动线路；5个重要节点空间，营造社区内不同尺度的公共空间。由此形成“文化线路+生活线路+重要节点”的社区空间文化结构。

怡园

经过半年多的现场设计、居民讨论和精心营造，2010年底嘉西村的更新基本完成。于是，就出现了文首提到的一幕:悠闲的人群在设计精良的步行小径、小广场、小区花园等公共空间中或运动或打望或聊天；外来旅游的背包族循着地面敷设的红色“文化线”走入社区，感受山城社区居住文化，游览城市历史建筑；镶嵌于出入口、转角处及公共空间的社区文化地图，自信而主动地彰显着社区文化价值和生活特征，让居民更熟悉自己居住的社区，也给旅行者以清晰指引。

社区可持续发展是一个常态化过程。嘉西村的成功更在于自更新项目完成之后持续的社区治理理念的贯彻和实际行动。随后5年里，我不时回到这里，欣喜地发现她在社区治理方面的大胆创新和实践。比如开展“社区自治物管”，由10个退休居民组成物管委员会，实行柔性管理，成为居民和社区之间加深认同的粘合剂。如今，社区已聚集近千名志愿者，提供多种社区培训、教育、养老等服务。

由于社区环境改善、品质提升，嘉西村成为重庆市社区更新的市级示范点和国家3A级景区，慕名而来的参观者、旅游者络绎不绝，社区住房租金翻倍。2015年，街道及社区又开始从社区产业经济角度摸索社区发展之路。

嘉西村过去的私搭乱建、垃圾满地

嘉陵桥西村更新启示录

嘉西村的故事仍在延续，也正好应对了我国新型城镇化转型期“以人为本”、“内涵式发展”、“存量挖潜”等城市发展需求。它最大的成功不是赶跑而是尽可能保留和吸引更多的原住民；不仅追求社区环境空间的优雅别致，还希望获得生活其间的人们的普遍认同；同时激发更多的居民参与社区治理，成为社区真正意义上的主人，使社区逐渐增强内在的活力和自我更新能力。

熟识邻里

社区治理

关注人的需求才是活化社区的核心。在整个社区更新过程中，规划师的角色从价值观念到实际行动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首先，从整体发展的角度出发，将社区空间文化结构纳入城市空间文化结构体系，打通社区与城市的空间与文化联系；再者，采用现场实时设计而非效果图方式，实现从蓝图规划向行动规划转变；第三，关怀到人，随时听取居民意见，从愿景设计转向需求设计，从原来的单一设计人角色转向倾听者、协调者和沟通者等多重角色。这种种变化，意味着规划师不再是作为传统意义上的规划师，而是作为社区规划师参与社区发展的全过程。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让每一个社区充满活力是我们的共同愿望！

嘉西村空间文化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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