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Hi！论坛】 葛剑雄：城市文化的传和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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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历史学家  葛剑雄

城市发展的今天和未来，离不开我们对城市历史、城市文化的认识。但就像现在我们对待传统文化一样，一方面大家很重视，另一方面我们经常困惑，传统文化放在今天，是不是还能适用？我认为，只要我们正确地把握方向、力度，选择合适的办法，那这两者，是可以统一起来，并且可以兼顾的。城市文化可以从两个方面使它跟我们的创新、未来的发展完满地结合起来。那就是要注意它的“传”和“承”。

“传”，就是保存，通过保存使它能让后人知道、感受得到。所以“传”的时候，我们要最大限度的保留。

城市文化体现在物的方面，那就是一个城市标志性的建筑、城市的框架、道路系统、水系。为什么我们现在到欧洲任何一个城市，尽管建筑是新的，却感到好像回到古城？就是因为城市基本的框架没有变。而我们不注意这些，虽然保存了一个标志性的建筑，但周围的马路变成草坪、广场了，整体性不存在了，那你进来的时候，感觉就会不一样。

人的方面，也是这样。文化，是通过人来“传”的，那对城市文化，有关键作用的人，我们也要保护。这方面，日本有很好的办法。如果把一个技艺列入国宝，传承这项技艺的这个人就由政府或公益基金把他供养起来，让他过上衣食无忧并相当优厚的生活，他的任务不是挣钱，不是养活自己，而是把他的记忆原汁原味地传给继承人。如果培养了三个继承人，他任务就完成了。所以很多日本的文艺形式，没有人看，看也未必看得懂，但还是保存着。

在“传”的过程中，不需要考虑物质或是精神在今天还有没有积极作用，也不要去考虑它是革命的还是反动的，是低俗的还是高雅的。有人说，有些反映的是腐朽没落的文化，怎么办？也可以保存，只有保存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才能理解我们城市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举个极端的例子，奥斯维辛集中营现在是世界文化遗产。这是什么文化？罪恶的文化。但也要让后人知道。

列为文物的东西，也可以分一个等级，比如保持外貌，内部适当改进，有的可以保留一些元素，或者某些部件要保存。我们要千方百计尽最大的努力，使城市发展过程中每个不同的阶段，都有物质能保存下来。人也是这样，我们可以通过文字、图像、当事人的回忆，使我们今后的人知道，还有这样一些行业，这样一些人。一些可以传承的，可以找人传下来，不用多，但不要“绝种”。

如果仅仅保留，那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过去的环境里，但毕竟我们社会在发展、文化在创新，物质精神生活都要提升，所以还有一个“承”的问题。

“承”，我理解，就是真正的继承、弘扬、发展。从这个角度讲，就不是原汁原味，而是要创新。区别哪些是城市文化的精华，我们要发扬光大，哪些是城市文化的糟粕，我们要坚决扬弃。在这个基础上，真正重要的是要创新。这个创新，不是完全改变或是完全引进外来的，而是在我们城市文化积淀的优秀精华的基础上，再创新。

我们传统的优秀建筑，无论是形式、设计，好的部分、元素当然要继承，要充分应用。但不是因为我们讲要把城市文化保留下来，就把什么旧建筑都说得很好。比如石库门房子，很多人到现在还不了解，其实石库门房子不是上海本土的，而是因为当时人口增加，英国人千方百计要吸引有钱的难民定居下来，才把英国联排式建筑的形式用到了上海。曾经大多数中等住宅都是石库门房子，要不要保存？要保存。但因为要保存，就把石库门讲得什么都好，我是反对的。我跟学者讲，为什么你自己不选石库门房子？这些房子在很多方面是不适合我们今天居住的。一套房子面积比较小，里面楼梯要节约面积，比较陡，采光也不好，而且最开始都是没有煤卫的，后来有了，但是地方安排得很紧，安排浴室也不容易。所以今天我们保存石库门，不是说一定要照着石库门造房子。

（以上内容根据嘉宾在SEA-Hi！论坛上的演讲整理。本文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