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城市有更多机会 - 薛涌专栏

中国大城市的拥堵、高房价，造成了种种城市病。于是“有机疏散”的呼声应运而起。然而，最近美国的一系列研究，为我们提供了反证。

以最近 “美国聪明发展”（SmartGrowthAmerica）组织所公布的研究为例：密集型都市圈的居民，比起铺张分散型都市圈的居民来，经济机会更多、社会流动性更大，也更健康、人均寿命更长。比如，生于贫困的孩子，在密集型都市圈中脱贫变富的可能性比在铺张分散型都市圈要大得多。最密集的和最铺张分散的都市圈之间，人均寿命竟然差3年。

这一研究覆盖了221个都市圈，每个都市圈的人口都在20万以上。所罗列最密集的前五位都市圈是：纽约、旧金山、迈阿密、加州的圣安娜（SantaAna）、底特律。最铺张分散的前五个都市圈是：亚特兰大、纳什维尔、加州的圣贝纳迪诺（Riverside-San Bernardino）、密歇根的沃伦（Warren）和北卡的夏洛特 （Charlotte）。值得注意的是，败落的底特律被列入最密集的都市圈行列，比较繁荣的亚特兰大则是最铺张分散的都市圈。这引起网上不少人对研究结论的讥笑。但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研究的取样并非主题先行、专找对自己有利的案例。当然，我们还应该注意，如果以都市圈为单位，那么底特律都市圈内的几个卫星城市早就喧宾夺主，不仅人口基数都比底特律大，经济也相当繁荣。所以，底特律如果作为都市圈进入密集城市的行列，未必会给这个群体减多少分。

那么，密集的标准是什么？一共有四项：第一，住房和工作职位的密度；第二，商业和住宅建筑的混合程度 （混合得越多越好）；第三，在市中心和其他中心区域（如水滨地区）商业和住宅建筑的密度；第四，街道的便利程度，包括街区长度（街区越短越好，那意味着更多的人行横道）和四道交叉口的数量（越多越好，因为这意味着街道之间的联系密切）。

显然，当住房和工作职位密度高时，同样面积的区域内不仅人口多，机会也多。商业和住宅建筑的混合，使工作地点和居住地点及消费、娱乐地点进一步拉近，每个居民在既定的距离内，就有更多的工作机会和消费设施可以选择，一下子活化了城市的经济生活。因为工作和生活地点的距离接近，城市也更为步行化，人均机动车数量减少，省去了城市空间，使人口和工作岗位的密度进一步提高。

当然，密集型城市必然带来高房价。比如旧金山近来房价就飙涨，只有14%的住房是当地中等收入家庭可以承受的。这就使许多低收入阶层难以立足。但是，旧金山的就业机会的增长，在过去3年达10%，比全美水平高一倍多。另外，如果把交通费用拿来平衡一下，在密集地区的生活费用往往还相对低一点。比如，在铺张分散型的佛罗里达坦帕市，居民56%的收入用来支付住房和交通开支，但在密集型的城市西雅图，这一比例仅为48%。

《纽约时报》2013年6月发表的一篇报道，涉及到同样的问题。该报道聚焦于亚特兰大，全美贫富分化最为严重的城市之一。在这里，穷人难有出头之日。为什么？其中的一大原因就是过于分散。一位幼儿园的临时工，每天的通勤时间大约四个小时，和工作时间几乎差不多：要先乘一辆公交大巴，换两次火车，再换一次大巴。这就等于收入减半。许多穷人，因为没有车，公交不便，有能胜任的工作也鞭长莫及。由来自哈佛、伯克利的几位新锐经济学家领衔的一项研究揭示，地理成为决定社会流动的重大原因。在东北部、西部、大平原地区等密度比较高的都市圈，如纽约、波士顿、匹兹堡、西雅图、盐湖城等，社会流动都比较高。但在东南和中西部，如亚特兰大、夏洛特、孟菲斯、辛辛那提等地，社会流动则很小。当然，另一个因素是贫富的混合程度。贫富混居越充分，社会流动性就越大。

可见，密集型城市，或高密度城市，并不是一件坏事。铺张分散型的发展，不仅浪费大量土地资源、拉长了交通距离、增加了能耗，而且也制约了居民生活与事业的发展。

原文来自：新闻晨报 薛涌专栏 作者为美国萨福克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