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港口保护与开发的博弈：以南街海港区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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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醒：这是一篇2016年发布的文章，由于机构改革的原因，请注意内容的时效性。

📝 规划笔记——推荐一则来自南京规划的文章，摘录如下：

纽约, 一座以海上贸易发家的港口城市, 在21世纪面临着如何处理其码头的巨大挑战。在港口运输业的地位已经被金融行业等取代了的时代, 遍布纽约河岸的码头失去了其原有的功能, 闲置着并等待着被重新利用。 2012年, 飓风“桑迪”对纽约的海岸和城市内陆造成的巨大破坏使这个问题变得更加急迫；码头的再利用不仅仅需要考虑经济效益, 还需要考虑对生态坏境的影响, 以及能否增加纽约在面对自然灾害时的弹性和对抗力。本文将以南街海港区为例, 来讲述纽约港口保护与更新的博弈。

繁荣与衰落

毗邻金融区, 东河（East River）和布鲁克林桥, 南街海港区是纽约曼哈顿最为古老的街区，无论是在纽约还是新阿姆斯特丹, 美国还没有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之前, 就已经有船只开始出入南街海港了。 1625年, 荷兰西印度公司在这里建立了第一个码头, 以方便运输来自世界各地尤其是加勒比海地区的货物。

随着水手和交易者们的涌入, 南街海港飞速发展, 也让纽约在18、19世纪拥有全美最大的海上贸易系统。虽然在1776年美国独立战争时, 南街海港曾被英国占领了8年, 战争结束后它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繁荣。

1829年的南街海港区, 一片繁荣

南街海港区的中心是被称为Schermerhorn Row的一排石板瓦红砖房, 由商人Peter Schermerhorn在1811年填海后建造, 被用做船舶公司的账房和储藏室。在建筑类型还没有以功能进行分类的时代, Schermerhorn Row代表了纽约商业建筑的早期发展阶段, 因此也被称为是纽约最原始的“世贸中心”。

1968年的Schermerhorn Row

南街海港区还坐落着全美其中一个历史最悠久的鱼市——于1822年开张的富尔顿鱼市（Fulton Fish Market）。作为当时美国东海岸最重要的海鲜产品批发市场, 它是大西洋两岸渔业船只的终点。 2005年, 作为更新计划的一部分, 富尔顿鱼市搬迁到了纽约市布朗区南部。

繁忙的富尔顿鱼市

在其鼎盛时期, 南街海港还见证了许多美国海上贸易的“第一”。例如, 著名的中国皇后号商船（Empress of China）就是从这里驶向广州, 并于1785年驶回费城, 带回了各种茶叶和瓷器等中国产品; 这次通航也标志了中美贸易的开始。

中国皇后号商船

然而, 从19世纪后期开始南街海港逐渐衰落。受资源和空间的限制, 尤其是铁路的兴起，使得海运不能满足企业发展的需求, 而东河沿线新建成的其他港口变得更加受欢迎。

同时, 随着布鲁克林大桥于1883年建成, 从南街海港出发的富尔顿渡船不再是通往布鲁克林的唯一选择。渐渐的, 南街海港的生意开始减少。到20世纪中期, 大部分码头被遗弃, 曾经繁荣的富尔顿渡船大酒店关闭, 区域内的犯罪率也开始大幅上升。纽约的黑手党开始控制富尔顿鱼市的管理, 各种谋杀和抢劫层出不穷, 非常令人担忧。

在之后的五十多年里, 多方开始努力尝试改善区域的状况并增加人们对这个历史区域的关注度。这些更新项目主要由三方主导: 以南街海港博物馆为代表的遗产保护学者、纽约市政府和地产开发商。

南街海港博物馆:

遗产保护学者的努力

在南街海港区开始衰落后,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就是遗产保护学者们。 1967年, Peter Stanford和Norma Stanford建立了南街海港博物馆, 旨在向纽约客们讲述这个历史街区的故事, 并试图在Schermerhorn Row还原以前的店铺。

博物馆保留了许多在这里工作生活过的商人和海员们的第一手资料, 包括地图和模型等等。同时, 博物馆还拥有五艘遗留下来的历史船只, 供人们参观游览。在这五艘船中, 有两艘被认定为国家历史地标（National Historic Landmark），还有两艘被列入国家史迹名录（National Register of Historic Places），可见其珍贵性。

位于富尔顿街的南街海港博物馆

不过, 博物馆的资金一直非常紧缺。最开始, 创始人Peter Stanford希望能够采取一种州与私营合作模式（state-private partnership）来为博物馆提供资金。然而时任纽约州长的纳尔逊·洛克菲勒（Nelson Aldrich Rockefeller）拒绝了这个提议。 1969年, 时任纽约市长的John Lindsay虽然在名义上是南街海港博物馆提升为纽约东南区域的保护者, 代表政府来保护南街海港区的街道, 同时将其他部分进行商业开发, 他的政府并没有提供任何资金。

接下来的几年, 船舶业大亨JakobIsbrandtsen买下了区域内的56座建筑, 并打算把其中52座捐给博物馆。这样一来, 博物馆就可以通过出租或者卖掉这些建筑的领空权来筹集资金。不过, 因为市场动荡, 这次交易也失败了。后来, 接手区域所有权的开发商虽然在一开始承诺了资金支持, 但也没有认真遵守。近些年，由于9-11事件和经济危机的影响，维护博物馆的资金来源更为艰难。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在对藏品进行修复

2012年, 飓风“桑迪”给博物馆造成了进一步的损失。馆内的电力和计算机系统被损毁, 大厅进水达六英尺高, 整个区域一片狼藉。更重要的是，2011年刚刚接管了南街海港博物馆的纽约市博物馆(Museum of the City of New York)因无法继续筹资而放弃管理。

虽然博物馆在今年三月中旬凭借资助重新开放, 但地产商新一轮的更新计划使得博物馆的未来仍处在不稳定的状态。南街海港博物馆并不拥有区域内的任何建筑, 只是租用Schermerhorn Row的顶层, 16号码头和一些其他建筑。

更新项目

第一个再开发项目被正式提出是在1981年。政府希望通过引入当时非常流行的节日市场型（festival marketplace）商业建筑, 将南街海港区变成纽约的知名旅游景点。而负责的开发商正是此种商业设施的开创者, The Rouse Company, 他们在波士顿的昆西市场（Quincy Market）对此种模式的应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新富尔顿市场开幕当天的盛况

方案一出, 来自居民和遗产保护学者的批判声不断。迫于压力, The Rouse Company承诺南街海港博物馆将会得到足够的资金支持, 当地的居民和租户将不会受到负面影响，海港区的原有氛围也不会被破坏。于是, 政府给予了许可。 1983年, 新富尔顿市场建成, 两年后17号码头上的新商场建成。

17号码头上的商场

1988年, 新富尔顿市场成为纽约城最火爆的旅游景点。不过这样的盛况并没有维持很久。在The Rouse Company和它的接手者General Growth Properties相继破产后，南街海港区现在由Howard Hughes Corporation掌管。飓风“桑迪”过后, Hughes开始了新一轮的重建更新项目。

这个庞大的项目包括对公共基础设施的整修; 对历史建筑Tin Building的翻新再利用; 拆除17号码头上现有的结构, 建设一个大型现代商业中心; 拆除位于布鲁克林大桥和17号码头之间的New Market Building, 建设一个50层的豪华住宅/酒店高楼。

Hughes更新项目的原始方案

不出所料, 这个方案引起了极大的争议。争议的主要焦点是这个50层的高楼。居民, 保护学者和一些政府官员表示, 这样的高楼与南街海港区的低层历史建筑风格不符, 并且会撕裂海港区内陆与码头的关系, 挡住布鲁克林桥的景色。同时, 为了建这个高楼所拆除的New Market Building也是海港区内非常珍贵的一栋历史建筑。

修改后的第二个方案

迫于压力, Hughes在2014年的第二个方案中将高楼的高度降为42层, 并计划将Schermerhorn Row上的一些建筑用于经济界适用房, 同时建设中学和社区中心, 希望以此来得到居民和政府的认同。不过, 这样的让步对于很多人来说依然无法接受。 2015年年底, Hughes终于放弃他的高楼方案。目前，17号码头的拆除工作已经完成, 由SHoP Architects设计的新建筑和Tin Building正在建设中。 17号码头将会提供更多的商业空间和更加丰富的公共空间, 屋顶则可以被用于多种活动。对于自然灾害的抗压力和可持续性也被考虑到。

修复后的Tin Building正面效果图

17号码头上的多功能商业中心效果图

除了这些争议较大的大型更新计划, 近一些年来政府和开发商还对南街海港区做了一些其他的改善和修复。例如, 2004年在市长迈克尔·布隆伯格的支持下, 纽约经济发展公司（NYCEDC），纽约城市规划部门, 交通部门, 园林部门联合发起了东河河边公园项目（East River Waterfront Esplanade）。

这个有两英里长的线性公共空间使得河边的空间被更好的利用,更便利也更舒适。公园的设计也非常有趣, 座椅的样式多种多样,景观植被也是精心设计的。在南街海港区内的15号码头上还建设了一个多功能观景台, 是眺望布鲁克林区和布鲁克林大桥的最佳地点。

各式各样的座椅方便了不同人群的需求

15号码头上的多功能观景台

另外, Howard Hughes Corporation也致力将Schermerhorn Row周围的南街海港中心区打造为一个集休闲, 餐饮, 购物为一体的以原创设计为特点的文化街区。设计商店内销售来自纽约本土的原创设计产品, 并且在今年纽约设计周时南街海港区还承办了不少活动。平日, 有各种农夫市场, 食品集会, 和户外音乐等等活动。南街海港区也渐渐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

销售原创设计产品的设计商店

街区户外节事活动

保护与更新：

永恒的博弈

这五十年来, 遗产保护学者们与政府和地产商一直在做着保护和更新的博弈。前者所重视的是南街海港区的实体建筑, 街道构造,景观与氛围上的保护, 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保留区域内珍贵的历史建筑, 鹅卵石的铺地, 较小的建筑尺度, 以及那一段纽约早期海上贸易的历史。

而政府和地产商们所关注的则更多是改善区域状况, 促进经济和地产发展,更新再利用区域内的资源。因此,这五十年来双方争议不断, 保护学者们也一直在指责政府和地产商没有很好的保护南街海港区原有的氛围。

去年, 因为Howard Hughes Corporation方案中多项“严重威胁到海港区完整性”的提议, 美国国家历史保护信托基金会（National Trust for Historic Preservation）将整个南街海港区列为11个美国最濒危的历史遗迹（11 Most Endangered Historic Places）。

被保护修复了的Schermerhorn Row, 及原始的鹅卵石铺地

但在笔者看来, 近几年来对于南街海港区的热烈讨论是一个可喜的标志：纽约人开始重新建立他们与海岸的联系了。

曾经, 纽约城市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被追溯到环绕着纽约的这一片水域。然而随着城市的发展,这种联系逐渐丧失；谈起纽约,人们会想到摩天大厦、时代广场，而不是纽约的海岸和码头。

作为仅有的几个还没有被推倒重建的历史街区之一的南街海港区有着作为先锋者的独一无二的条件：便利的位置和极佳的景色、极富韵味的历史建筑、兼具码头和内陆街区。相比于纽约其他的港口区域, 这里更容易建立码头与内岸的紧密联系, 创建水陆一体的多功能中心,让人们能一来再来, 真正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因此, 政府机构官员, 开发商, 保护学者和社区居民们的博弈还将继续, 引领南街海港区向新的方向发展。

这样的博弈注定要持续下去。

微信统筹：李娟

文字：周楠（城市中国特约研究员@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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